2025年11月06日
□徐清波
二十世纪八十年代,是个充满温情与诗意的时代,每每想起,耳畔就回响起欢快的歌声,连那些泛黄的旧梦想,也仿佛一下子返了青。
20世纪80年代,是个充满温情与诗意的时代,每每想起,耳畔就回响起欢快的歌声,连那些泛黄的旧梦想,也仿佛一下子返了青。
一个初春,工作不久的我住进了医院。躺在病床上,望着天花板,心里空落落的。滑膜炎的病痛,把我钉在了病床上,春天已在窗外喧闹,我却只能孤寂地躺着。心中不由冒出来读过的一句诗:“春天到了,我却不能看到它。”
“笃笃笃”,门被轻轻敲了几下,紧接着就被推开了。一张张熟悉的笑脸挤了进来,像春光一下子洒满了屋子。“老师好些没”“还疼吗”“可想您啦”,七嘴八舌的问候,带着孩子身上那股清甜味儿,一下子就把我心里的阴霾冲散了。我笑着应着,眼眶却有点发热。
胖乎乎的班长,把一小篮苹果放在床柜上,红彤彤的苹果,像春日的朝阳。“哪来的钱买的?”我问。“我爸买的!他说你以前看过我呢!”他笑着,一脸纯真。
戴眼镜的小女生,双手递给我一块折叠整齐的手帕。我轻轻打开,手帕上,两朵百合花开得正艳,上端写着“老师快快好,我们一起跑”,下端签满了工整的、忸怩的、飞扬的名字。我触摸着一个个活泼的名字,好像触到了他们扑通扑通的心跳,一股热流直往眼睛上涌。
“给老师唱支歌吧!”长发的文娱委员话音刚落,掌声便响了起来,歌声随即响起来:“沿着校园熟悉的小路,清晨来到树下读书……”门突然推开一条缝了,年轻的护士探进身来,愣了一下柔柔地说:“你们好可爱,声音要小一点哦。”孩子们继续轻声歌唱:“初升的太阳照在脸上……”“悄悄地听我们愉快歌唱……”歌声轻扬,如一股春风拂过病房。
孩子们用歌声的魔力,消去了我的大半疼痛。孩子们的笑脸、歌声和手帕上的百合、文字,把我带进了春天,感受着春天的生机盎然。我攥紧了那块手帕:快快好啊,回去,和孩子们一起跑,一起跳!
午饭时间到了,陈老师提着饭盒,准时出现了。盖子一掀,馒头、炒肉、小米粥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,勾得人肚子咕咕叫。“快,趁热吃。”他坐在我的床沿,目光温和得像父亲,絮叨地叮嘱我养病的各种门道。
我埋头吃着,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心里。这位五十多岁的老同事,在我住院后,默默地担当了父亲的责任。他说学校就是家,同事就是自己的家人。
我老家远,生病的事一直没告诉父母。陈老师听说医院的饭菜不好,就每天从学校食堂打饭菜送来。为此,学校还特意给他调了课。从学校到医院,两三里城郊崎岖小路,他每天一步步丈量,风雨无阻。我过意不去,他总摆摆手:“你是小兄弟,应该关照的。”
每次看到陈老师蹒跚来回的身影,心里总是不能平静:这饭盒里装的,哪里只是饭菜……
暮色渐渐染浓了窗子,王老师提着他那宝贝录音机来了。“让它陪伴你,”他笑着说,“歌声能疗伤。”
这位“理科生”却是个“文艺青年”。一聊起诗歌来两眼就放光。从顾城的《一代人》到舒婷的《致橡树》,再到韩东的《你见过大海》;从朦胧诗到先锋诗……我们聊得忘了时间。夜色越深,他兴致越高,挥舞着手诵读李钢的诗:“东方之月,升起在东方。荡荡的银须飘下,落地生根……一时间东方的神话全都开花……”
后来激动地朗读自己的诗作:“冬阳是一枚熟透的柿子/我用阳光的吸管/含笑啜饮……”那些灵动的句子,像夜空中的星子,至今还在我记忆里闪着光。
夜深了,他索性躺在那张空床上,说要陪我迎接黎明。说起他何以赢得漂亮女友的青睐,他得意地一笑:“靠啥?靠诗!我用诗的语言打动了她!”我们一起哈哈笑了起来……
在住院的日子里,当孤寂的影子悄悄爬上床沿,我就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,一曲曲优美的歌声流淌出来:“……快把时光追逐,快把理想追寻……”“……美妙的春光属于谁?属于我,属于你,属于我们80年代的新一辈……挺胸膛笑扬眉,光荣属于80年代的新一辈。”
那是个青年人心里揣着星星的年代,人与人之间,流淌着未经雕琢的纯真。孩子的歌声,陈老师的脚步,王老师的诗句,还有那块绣着百合花的手帕……它们就像温暖的音符,共同谱写了一曲“温情”的歌,在时光深处,一直回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