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常永坤

从城市温室走进乍暖还寒的乡村，人们真切感受到了这个特别的季节里大自然的微妙变化，也从早春晕染的山乡画卷中获得了特别的愉快。或许，这就是大自然给予我们最温柔的馈赠，让我们在季节的交替中，感受到生命的律动。

在城市里，对冬春交替的感受是迟钝的。城区供暖季尚未结束，室内依然保持着相对暖和的温度，即使从室内走向室外，也很难灵敏感知冬去春来的节气。

要最先洞察时序之变，体验大自然的生机勃勃，那就去乡村吧！田畴沃野对气候的变化最为敏感，最为直接。春江水暖鸭先知，鸭不入水岂能先知初春江水的冷暖？

刚刚过去的2024年冬季，因气温比其他年份偏高而被称为暖冬。暖冬让冬天不像冬天，却让春天提前到来，尚未立春，一切都比往年更早地复苏。看那柳树上早吐的芽、公园里早开的花、碧空中早归的燕，以及晨练的人那舒展的眉头，就可知四季更迭的帷幕正缓缓拉开，一年之计在于春的序章已然轻启。

暖冬并非正常年景的自然现象。有专家分析这是大气环流和中高纬度环流系统变化影响的结果，也有人归结于厄尔尼诺现象和拉尼娜现象等。这些专业术语和外国气象专有名称，老百姓能搞明白的不多。只知道这一冬雨雪稀少，干旱加剧，农作物生长周期被打乱。正常播种的越冬小麦前期旺长，有的地块出现了春化、早穗现象，面临减产、绝产风险。这些农业生产的诸多隐忧，只有到了农村才能知晓，只能进了大田才会明白为什么农民一冬那么忧虑，那么急切地盼望春回大地。

春回大地，意味着冬的苍凉萧瑟尽数褪去，天地不再冰冷沉默，万物在暖阳下渐渐苏醒。沉睡了许久的农作物，也将会伸展恹恹欲睡的身姿，迎接明媚的春天。只是鲁南的初春还带着寒冬的凉意，一冬的干旱也使得早春并不那么温润。如果说春雨贵似油，那干旱的早春之雨就更加难得。天气预报曾多次预测家乡枣庄未来15天内可能出现的降水，哪怕概率已达百分之六七十，到最后也还是泡影一个。好不容易有一天，灰蒙蒙的空中洒下绵绵细雨，落在池塘里只在水面上泛点水花，打在地面上无声无息，转眼就化作了春泥。下到田地里也只是湿了湿庄稼的叶片，根本缓解不了持续很久的旱情。于是，有水浇条件的地块，农民们选择时机抽水浇地，提前进入了春忙。

这几年播种时，为了提高水资源利用率，家乡的许多农田普遍实行了节水灌溉，使保墒保苗、粮食增产有了保证。去秋小麦播完，大块麦田已普浇了一遍水，对抵御冬旱起了很好的作用。春节后，如果不及时补水，先前的努力便会功亏一篑。但早春的昼夜温差较大，给小麦浇水还是要讲究时机。每天上午必须等气温回升后才能往塑胶输水管或者滴灌管里注水，下午又要在结冰前停止输水，否则极易冻坏输水管带。那些不具备滴灌、喷灌以及其他水浇条件的庄稼地，也在想尽办法引水或运水浇灌，为小麦等农作物送去生命之水。农家无闲夫，人勤春来早。农民们这些辛劳的瞬间，自然也是孕育丰收、拥抱希望的重要时刻。

浇了水的麦田让麦苗从霜冻中挺了过来，顽强地做着返青拔节的准备，以摇曳的绿色向浇灌它们的农民致意。而那些被诗人写滥、被歌者诵滥的迎春花、报春花等，也在早春萌芽、鼓苞，酝酿开花。但它们只会装点风光，哪会如麦苗般可为人们提供优质食粮。农稳社稷，粮安天下，浸满农民辛勤汗水的粮食才是人类赖以生存的重要资源。从寒冬的休眠中唤醒的，还有那些给春播作物预留的土地，它们被耙地机、开沟机、播种机分割成一块块、一方方、一条条畦田，然后种下蔬菜、土豆等早春农作物。由于环境和土壤尚未回暖到适宜温度，春播的畦田往往被覆盖上透明的塑料薄膜，既保温又保湿，还可抑制虫害。远远望去，白花花，明晃晃，煞是好看。这无疑也是早春乡野的一大景致。

最让人惬意的是那拂面而来的早春之风。这撩人的虽是二月的风，却带着三月温润、清爽的气息，把寒冷吹化，把草木吹绿，也把人心吹活。春节过后，闹完元宵，乡土气息氤氲的农贸大集从冬日的沉寂中重新热闹起来。人头攒动的集市里，摊位间穿梭着活力十足的欢声笑语，与买卖双方讨价还价的嘈杂声汇聚，恰如一部富有韵律、节奏鲜明的生活交响曲。对赶集的人来说，早春的大集比其他季节的大集更受欢迎。尽管春节刚过，节前购买的食材尚有积存，来赶大集的还是络绎不绝。看大集上的商品，品种似乎不如其他季节丰富，菜蔬的新鲜度也难与大批量上市的季节相比，却因那些经历低温考验的耐寒蔬菜的及时上市，使人们开春就能享受到这些新鲜、健康的美味。有的人专挑越冬的荠菜、香菜、春菠菜来买，那些刚从地头采摘的蔬菜和田野里挖来的野菜，还带着早春的露珠。他们买的何止是餐桌上的新鲜绿色和鲜美味道，也是对冬去春来的舒心、对生命的热爱与对生活的希望。

早春时节，阳气生发，相比万籁俱寂、杂芜尽除的寒冬，天地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许多。而万物复苏的春意和勤劳不倦的农民相映成趣，又使得早春二月愈发清丽。从城市温室走进乍暖还寒的乡村，人们真切感受到了这个特别的季节里大自然的微妙变化，也从早春晕染的山乡画卷中获得了特别的愉快。或许，这就是大自然给予我们最温柔的馈赠，让我们在季节的交替中，感受到生命的律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