漆门窗小记

2025年02月07日

□赵瑞峰

我从其所教,大胆上手,居然被赞不错。只不过因系初干,且过于小心,也就不快。但久之,也便得心应手;反倒觉得和画画差不多了。

老家堂屋的旧式门窗,当初我结婚时曾漆过一回;但经过这么多年风剥雨蚀,现在原漆已脱落殆尽,呈现破败之象。母亲嫌其难看,屡次跟我提到刷漆之事。我因久不在家住,又有得过且过的心理,对母亲的提议,也就反应冷淡。

不久前,母亲复提此事,怕我仍不同意,便说:“快过年了,油油门多好看。”又说:“要是你大在,早就……”我还能说什么。其时,天正寒,母亲提议缓一缓,等天转暖再干。我当然没有意见。只是我自己虽见过人家漆门窗,却并没有亲手干过,想到“调漆”我都犯难,更遑论漆门窗。

一个周末,天气转暖,我从城里回到老家,不承想母亲已把漆门窗所用的材料工具准备妥当,还告诉我请了两员“大将”来帮忙。我一听是村东头的龚木匠和村西头的冯电工,原来的畏难情绪一扫而空。

两员“大将”如约而至,说干就干。因之前门窗上的附着脏物已经被母亲清除干净,现在只需调好漆即能刷漆。虽然对于如何调漆,漆桶上的说明讲得详细明白;但倘由毫无经验的生手如法炮制,恐怕不可避免地不是调得厚了,就是薄了,结果不仅不能用,也把漆糟蹋了。龚木匠干了一辈子木匠,经他手不知调过多少好用的油漆,在这方面,他是行家里手。但时代不同了,他这个木匠已久无用武之地。现在,我们请他来调漆,他看上去很高兴,可能觉得又有了用武之地。只见他一手往漆桶里匀速倒进适量的香精水,一手用小竹竿不停地搅拌使之均匀。这样持续大约有一二十分钟的样子,忽见他提起竹竿,只见附着在竹竿上的漆便缓缓地滴回漆桶;如他感到还差“火候”,就又重复以上动作,直到听他一声“管了”,则调漆告成,可以备用了。

调漆当然是个技术性的活,但也不能否认刷漆同样需要技巧。我原以为冯电工,人既送其绰号“冯百能”,自然无所不通,至于刷漆又岂在话下。我还庆幸有他这个现成的老师,我这个门外汉也就不会干外行事了。不料,他竟然说没干过。那么,只好请龚木匠给作“技术指导”了。

龚木匠一面谦虚地说这没什么了不得,一面反复地叮嘱我们注意事项:少蘸漆,勤蘸漆,不然漆厚了易淌而成泡,既浪费漆也有碍美观。刷漆时则按从上到下、从右到左顺序用力刷,务使覆盖均匀,不然留痕漏空,还要反复修补。

我从其所教,大胆上手,居然被赞不错。只不过因系初干,且过于小心,也就不快。但久之,也便得心应手;反倒觉得和画画差不多了。只不过这是工笔画,而非大写意。冯电工漆得比我快,但他几不从所教,随心所欲,结果快固然快,却不免让效果大打折扣。因他终归是我请来帮忙之人,他愿意怎么干,也只能由他,我不好干涉。但他看了我漆过的门窗,也承认比他漆得好。我笑笑,未置可否,心里却也止不住想说:“要是你自家的门窗,看能漆好不!”

但他也真是能干,爬上爬下,捷如猿猱;忽而门忽而窗,应手而成。我其时适有腿伤,勉能就低,不能爬高,因之,但凡高处门窗皆由他负责。他充分体谅我,尽量让我少做,其实他腿脚也不大好。我处下方便,就尽力配合他。因此,尽管需要刷漆的门窗数量委实不少,但因我们之间能够密切合作,到底在一日之内全部完工了。

漆门窗工作既累且脏,也于身体有害,人多不愿为、亦不屑为之。我当初对母亲于漆门窗的提议,无动于衷,除了上述之因外,这也是一个重要因素。但我终无鄙贱农工的思想,特别是当我意识到,如漆门窗这种事情,是在进行实实在在的美化生活之时,便不禁乐于从之,且要赞之颂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