杀年猪 过大年

2025年01月23日

□侯贺奎

“杀猪喽……过大年喽……”清晨,小队长满街吆喝,社员们闻声而动,纷纷向队院跑去。这声音不同往常,平常的日子,小队长哨子一吹,吆喝出工干活,人们总是懒洋洋的,不紧不慢地从家中走出。因为这次小队长发出的是福音,杀猪过年,谁不兴奋?

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乡村,每年农历腊月二十前后,杀年猪,过大年,就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。那是大集体时代,人民公社体制下,各生产大队下设若干生产小队。大队有大队长,小队有小队长,分别是一个集体合作组织的负责人。我所在生产队排序为第一生产队。小队长精打细算,队里各项事务井井有条。他委派三名社员,精心饲养队院里的十几头耕牛和三五头猪。牛,是生产力,用于农田春耕夏播、麦季打场、运输肥料等。牛,受法律保护,不得随意宰杀。猪,每逢年节,是社员饭桌上的专供食品。平常饲养靠农田的红薯、菜叶,或生产队“大锅饭”过后的残渣剩饭,无添加,无公害。年初,幼崽进栏。年尾,长到二三百斤。在那物资匮乏的岁月,栏里的几头猪就成了人们过年的期盼。家中分得几斤猪肉,这个年便过得有滋有味;不然,就显得枯燥乏味。

杀年猪,没有专业屠夫,小队长首当其冲。他对宰杀流程没有专业训练,但也十分娴熟。腊月二十那天一大早,他先是安排农妇,把两口大锅的水烧得滚开,然后招呼四名壮汉去圈里逮猪。猪是有灵性的,它们预感末日来临,惊恐万状,上蹿下跳,再作最后的抗争。跑上几个回合,它们体力大耗,壮汉们分别抓尾、摁头、捆脚,然后出栏,抬上木板架。此时,社员们的高光时刻到了,男男女女,老老少少,围成一个圆圈,观看小队长的屠宰技艺,尽享一年一度的快乐时光。三头大猪平躺木板上,眼里满是求救的目光,嘴里不停地哀号,那是生命的绝唱。

机智勇敢的小队长,左手全力摁住猪头,右手找准脖颈的动脉位置,然后一刀致命。俗话说,死猪不怕热水烫。早已备好的热水,被人一盆一盆、一遍一遍地浇在猪身上,只有烫得透,猪身上的毛才能刮干净。接下来,破肚开膛,翻洗内脏。大锅的水还在继续烧,一大盆内脏连同猪头一块下锅,开始大火烧煮。围观者不再围观,他们排成长队,端着筐子,由队长分割,按家中人口多少,各自领取数量不等的鲜猪肉,多者可领七到八斤,少者能领三到四斤。

过大年,家中分得了猪肉,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。年幼的孩子见了猪肉流口水,吵闹着大人要肉吃。猪肉下锅,四邻飘香,浓浓的年味由此而生。

作为一家之主,总是精心算计这几斤猪肉的用场。一来腌制一小罐腊肉,用来正月十五之前招待亲戚。二来留下一部分猪肉包过年饺子。农家饺子面备有粗面、细面,饺子馅分荤素两样。地瓜碾成的粗面包素馅,配以豆腐、萝卜、白菜等;细面是由小麦磨制而成,与猪肉、芹菜相配搭。素馅饺子留作自家食用,荤馅饺子多半用来招待亲朋好友。不论谁家的饭桌上,只要有了几片猪肉,有了猪肉饺子,这顿饭就显得格外丰盛,有了品位,上了档次,显示了主人的待客之道。

时代不同,年味不同。无论何种味道,都将成为那一代人的乡愁,成为那个时代的一种年味文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