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马润涛

我老家早年也有一棵香椿树，我自小就喜欢吃娘用香椿芽做的菜，也从未忘记香椿芽这个老滋味，而每当吃香椿芽时还常常勾起我的乡愁。

前年春天，我家楼前的花圃里长出一棵香椿树苗，很纤细的样子，头上顶着一蓬红红的叶芽儿，一看就让人心生爱怜。妻子发现后，立马找来几根树枝把小香椿树苗围拢起来，一是对小香椿树加以保护，再就是有宣示主权的意味。从此小香椿树便成了妻子的牵挂，旱了给它浇水，缺肥了给它施肥。小香椿在妻子精心照料和呵护下，一年的工夫就变了样，长到二十多公分高。有一天，妻子对我说，明年就能吃上香椿芽了。

说来我家还真没少吃香椿芽，除了自家树上掰的，有时妻子还在市场上买一些。香椿芽要分茬掰，十天左右就可以掰一茬，如长到半月掰就有点老了。说来香椿树也有点怪，不掰不分杈，并且掰得愈狠，发的枝杈就愈多。刚开始我看妻子掰香椿芽我还有点心疼，久而久之也就释然了。不过每年长出头茬香椿芽，妻子总不忍打香椿芽的头，而是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掐。她说这样可以长流水不断线，一茬香椿芽可以吃好长时间呢，且可以随吃随掐。有两年我家香椿芽掰得多了，有时妻子就送一些给亲戚和邻居们尝鲜，或者掰一些用保鲜膜包起来放进冰箱冷藏。香椿芽，头茬最香，二茬次之，到第三茬时香味就变得非常寡淡了。现在三茬香椿芽恐怕已经没人吃了，然早年在乡间是没人舍得扔掉的。

香椿树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，就是分性别。那次我问妻子，为什么有的香椿树刨掉之后还会长出新的香椿树？而有的则不能？她告诉我：凡是母香椿树刨后第二年春天都会长出新香椿树，而公香椿树则不能。听了妻子的话我窃笑，想不到还有这回事，香椿树竟用这种方法传宗接代呢。同时她还告诉我：香椿芽从味道上分也有两种，即香香椿和苦香椿，集市上常有骗子以苦香椿冒充香香椿卖。其实我还知道，就香椿芽的颜色来分，也有两种，即褐红色的和深绿色的，而褐红色的要优于深绿色的，因为红香椿芽比绿香椿芽要香得多。

香椿好吃，但小区里的香椿曾遭遇过一次灭顶之灾。三年前的夏天，小区物业换了新的承包人，为整治小区乱种乱栽现象，对业主们侵占公共绿地栽植的香椿树和花椒树进行了全面清理。当时，小区地上摆满了香椿树的树干和残枝败叶。香椿芽香，锯倒的香椿树也香，整个小区充满了香椿芳香的味道，而且是很浓烈的那种。妻子很心疼她栽的那几棵香椿树，说好容易长这么大，要是不锯掉明年长的香椿芽保准吃不了。说来我又何尝不心疼呢？因为我老家早年也有一棵香椿树，我自小就喜欢吃娘用香椿芽做的菜，也从未忘记香椿芽这个老滋味，而每当吃香椿芽时还常常勾起我的乡愁。

故乡人曾把樱桃看作夏“三鲜”之一，我想如果论春三鲜的话，香椿芽应是当之无愧的。过去只有春天才能吃到香椿芽，可现在变了，自从实行大棚种植，香椿芽四季都可以吃得到，只不过香味会淡许多。不仅如此，现在超市里还有卖的香椿芽罐头，什么时候想吃都能买得到。

香椿芽可以有多种做法和吃法，最常见的有：香椿芽拌豆腐、油炸香椿鱼和香椿鸡蛋卷等。香椿芽还属于一道传统的私家菜，我家通常做法是，用香椿芽炒鸡蛋或者用香椿芽炒虾米。在我童年的记忆里，早年在老家，娘用香椿叶梗皮做的一样菜也是我的最爱。娘最会过日子了，在吃二三茬香椿芽时，连叶梗上的皮也舍不得扔掉，扒下来做菜吃，具体做法是：把剥下的香椿梗皮切碎，再加上虾米和豆瓣子烀。

今年清明前几天，小区里的香椿树又发出了新芽。那天妻子晨练回家，一进门就朝我扬起一撮红红的香椿芽，笑着对我说：“中午可以尝鲜了，买块豆腐，足够拌一盘子菜的。”

“你也太狠心了吧，刚发个叶芽芽也忍心吃，这不是吃它的命吗？”

“香椿芽，香椿芽，不就是吃它的芽吗？先尝尝鲜。”妻子仍不以为然。

中午，妻子用掐来的香椿芽做了一盘香椿拌豆腐，一端上桌子香气就溢满了厅堂，直到我和妻子风卷残云把盘中的菜吃光，厅内还飘散着香椿的余香。妻子一边拾掇着桌子一边说：“等香椿芽再长大些，我给你做香椿鸡蛋卷。”可不知为什么，听了妻子的话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。我知道，那一刻，我又想到了这棵香椿树的未来，并为它的命运又担起心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