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年06月22日
□张浩
夏季,是最让人赏心悦目的季节,乡野间草长莺飞,野花怒放。放眼望去,浓荫一片,树是绿的,草是绿的,庄稼是绿的,河水是绿的,鲜嫩欲滴的绿色让人沉醉、流连。而盛夏的乡下,最迷人的景致,莫过于满眼枝枝蔓蔓、葱茏翠绿的丝瓜了。丝瓜于我而言,更多的是对故土的眷念、对亲情的眷念。
小时候,老屋前是块很大的空地,被父亲辟出一块菜地,种有番茄、黄瓜、茄子、豆角、白菜……一年四季皆有菜吃,丝瓜更是每年必不可少的菜品。
每年谷雨过后,父亲就会在屋前的菜地埋下一排乌黑的丝瓜籽,几场雨过后,丝瓜的芽苗破土而出,嫩白微黄的芽苗,头顶着黑黑薄薄的母壳,伸出细根,抓附着泥土,呈现着一副羸弱可爱的样子。
丝瓜秧长得很快,十几天的工夫,便开始伸蔓牵藤了,这时父亲便找来木棍竹竿,依着丝瓜藤的根部,精心地搭好棚架,那些丝瓜倒也乖巧,总在潜移默化间悄悄地沿着父亲的支架攀援而上,疯了似的往上生长,一条一条的藤蔓,像一群活泼的孩子,三下两下便爬过了竹竿,爬满了瓜棚,像一块绿色的毯子遮出一片浓荫。
丝瓜花开的时候,会争先恐后地酝酿出一个个绿色的小花苞。小花苞再长大些,颜色就开始变浅,呈现黄绿色。待花苞缓缓打开,一朵朵碗口大小,明艳洁净、黄灿灿的花朵,便娇羞可人地开满了棚架。淡淡的清香在空气里飘散开来,丝丝缕缕,整个院子都是香的,让人心旷神怡。
可没几天工夫,黄花落了一地,却不见一根丝瓜,看着我失落的样子,父亲告诉我说:这些凋落的丝瓜花其实都是“谎花儿”,是不结果儿的。丝瓜花有雌雄之分,雄花只开花不结果,那些有小虫粗细,灰绿灰绿的,带着一根根小柄,头上还顶着黄花的才会结出丝瓜。
丝瓜一旦结瓜,长势喜人,仿佛一眨眼工夫,挨挨挤挤的绿叶间就垂下来一根根丝瓜,有的笔直,像一根擀面杖;有的弯弯的,如一弯月牙儿;还有两头粗中间细的,或者两头细中间粗的……模样儿千奇百怪,将人的心都撩动得蓬勃起来。
到了夜晚,蓊蓊郁郁的瓜棚下,是天然的避荫纳凉场所,搬一张藤条躺椅,惬意地仰躺在上面,任凭凉风习习吹在身上,抬眼处便是盈盈绿色以及摇曳的丝瓜,我的脑海里便沁满了丝瓜的清香,享受着最朴质而浪漫的童年时光。
父亲退休后,全家都搬到了城里,没了宽敞的院落,父亲找了几个泡沫箱子,里面放好泥土肥料,每年春天,照旧种上几粒从老家带来的黑亮的丝瓜籽。到了夏天,丝瓜的藤蔓仿佛淑女纤细的腰肢,缠缠绕绕,在阳台撑起一道绿色的风景。
望着油绿绿的叶片和一朵朵盛开的金黄的丝瓜花,父亲的脸上总会浮起一丝幸福的笑意。有一次,看着丝瓜藤前呆呆出神的父亲,我忍不住问道:“爸,世上的蔬菜那么多种类,为什么您对丝瓜如此独钟啊?”父亲回过头,意味深长地说:“这丝瓜种子,是你爷爷当年在世时留给我的,每年我看到它生根发芽枝繁叶茂的样子,听着叶片与叶片摩擦的‘沙沙’声,就仿佛你爷爷依然在我的身旁喃喃而语。人啊,活着就像这丝瓜藤,不管你爬得多高,爬得多远,故乡都是你的根,有丝瓜藤的地方,就是我们的家,是我们叶落归根的地方。”听着父亲苍老的声音,追忆着年少的时光,那一刻,我的眼睛突然湿润起来。
时光流转,一转眼已是十几年,父亲离开我也有十年之久。每年春天,我也学着父亲的样子,在阳台上的花盆里种上几粒丝瓜籽,仿佛种下几粒乡愁。如今,又到了满架丝瓜窈窕摇曳的时节,一缕淡淡的绿色情丝泛着柔柔的温情,在心底慢慢地荡漾开来。